戎馬關山北.

【喻王】天光乍破.

#是星辰陨落的小番外。

#走意识流。可能有ooc或者bug致歉。

　　这儿是尼克斯城与厄里斯城的交界处。

　　密林中飞鸟羽翼掠过林梢，耳畔风声中传来远处妖精的咏唱，丛生的灌木间旅人的足迹已被时间掩藏，被冠以“噩梦”之名的沼泽安稳卧于林中深处阳光之下，一片宁静中暗藏杀机，城中流传的怪谈大多是自这片宁静中诞生。

　　这是一片充满荒谬的地方，而荒谬亦止步于此。

　　喻文州对此毫不在意，他贪图这片难得的宁静，一旦有了空闲便会独自躲在这儿。

　　噩梦沼泽的传说阻挡了许多好奇心旺盛的人前来探寻，因此当喻文州在这儿看见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时，难得地露出了意外的神色。

　　那是个面容清俊的年轻人，一身墨绿长袍随风飘荡，被吹乱的棕发下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瞳。

　　尽管他没有戴上尖尖的巫师帽，但喻文州还是在刹那间便辨认出了来者的身份。

　　是个魔道学者，看服饰打扮应该是厄俄斯城的人。

　　那个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，但并未表现出特别大的诧异，只是朝他礼节性地颔首，而后坦荡荡对上喻文州的目光：“你好……你是来自尼克斯城的吗。”

　　同他对视的刹那，喻文州竟无端地觉得有些心悸。但他面上神色如常，也不否认，只点点头算作是回礼：“嗯，你好。”

　　两个人短暂的对话到此结束。不久后那个人似乎是没找到想要的东西，悄声离开了。

　　喻文州在察觉他离开的那一刹那松了口气，但同时又有些惋惜。

　　毕竟会到这儿来的人少之又少，而能让行踪飘渺的他遇见的人更是罕见。这个年轻人是第一个，若是就这么白白错过也太过可惜了。

　　又或许是因为对视的瞬间，那双湛蓝眼瞳不经意间便望进了他的心底。

　　喻文州没想到，他们竟会再次会面。

　　那个年轻人看见他的时候，还是如上次一般淡然，只是在打招呼的时候带上了自己的姓名。

　　“你好，我们又见面了。”他顿了顿，似乎是在斟酌着什么，“我叫王杰希。”

　　“我是喻文州，很高兴能认识你。”喻文州温笑着朝他点点头，“真巧，我们又见面了。”

　　王杰希这回似乎打算多留一会。喻文州在做笔记的间隙抬起头看了一眼在对面坐着的人，对方正在全神贯注地翻阅着他随身带来的书籍，时不时翻手划出一道星星射线。

　　来势汹汹，却每次都刻意避开了喻文州所坐的地方。

　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，四周只有萧萧木叶响与沙沙的书页翻动声，时不时能听见一小阵噼里啪啦的爆裂声。

　　今日仍是无事发生，只是道别只是王杰希礼貌地朝他伸出了手。

　　喻文州没有伸出手，只是朝他点点头。王杰希倒也不在意，缩回手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。

　　又如此过了许多日子。喻文州与王杰希之间的交流逐渐变得多了起来，但也仅仅止于问安。

　　直到王杰希主动邀请喻文州切磋。

　　那是场没有观众却精彩绝伦的战斗。王杰希身形轻灵地在喻文州严密的攻势下神出鬼没地四处穿梭，射线与光束之间的碰撞迸发出点点火星四溅，爆破声与断裂声不绝于耳，两个人眼中的光采比火光更为明亮。

　　这场切磋最终以王杰希落败告终，但喻文州心中已对面前这个人有了不同的看法。

　　他上前两步，朝王杰希伸出手 。

　　王杰希深深看了他一眼，而后握住他的手，两个人相视一笑。

　　相握的掌间温度高得灼人，却仍是紧紧握住不松。

　　此后喻文州与王杰希时常切磋。偶尔是王杰希击败喻文州，或是喻文州险胜王杰希。两人都不论胜负，结束后总会再探讨两句，再约定下一回。

　　不知不觉间，两只修长白皙的手由相握变为交缠，骨节分明，好看得紧。

　　最后一次切磋之后，两个人相对的眼神中，多了些隐秘的东西。像是约好了一般，本该落在眉心的吻偏移了它原定的轨道。

　　王杰希没有推开喻文州，反倒是伸手揽上了他的肩膀。两个人凑得很近，彼此的气息便落在耳边，瞳孔中映出了对方略带惶恐却又按捺不住的神色。

　　第一个吻总是甜的，甜得能令人几乎忘却之前尝过的种种苦涩，不安分的舌尖总想渴求更多的甜味，甚至是一个人的全部。

　　于是这个吻便无限悠长，长到交付了两个人的一生。

　　王杰希缓缓往后倒在层层堆叠的枯叶上，眼中的是沐浴在婆娑光影中的喻文州。他的眼，他的唇，他的全部，在此时的王杰希眼里，都显得那么地不真实。

　　十指交缠，耳鬓厮磨。

　　没有典礼，也没有戒指，在自然万物的见证下，以一个吻为誓言，两个人就这般在密林中定下了终生。

　　两个人足够缠绵缱绻，也足够清醒。他们虽已猜中三四分，却并未向对方说明自己的身份。

　　或许是害怕发生无可挽回的事情？谁也不知道为什么。

　　但很可惜，或许是美好的事物都易碎，这般的日子未曾延续许久。

　　王杰希在战场上看见了喻文州。

　　两人在同时间不告而别，又在同一时间内遇到了对方。即使相见的地点情况并不是他们所希望的那般。

　　彼时厄俄斯城的城门已岌岌可危，这座城市的大主教——王不留行是最后的防线。

　　而在王不留行面前的，是赫卡忒军团最无往不利的诅咒，索克萨尔。

　　王杰希只沉默了一瞬，随即便和喻文州交上了手。

　　像他们无数次在密林间，沼泽旁的那样。

　　彼此的招数与习惯都已烂熟于心，一时间也看不出谁胜谁负。深蓝与暗紫两团虚影交缠，你来我往间喻文州竟还冒出了个不合时宜的念头。

　　他好像瘦了。

　　电光火石间，王杰希操纵着扫把灵活地躲过喻文州的攻击，上前伸臂一把揽住对手的脖颈。

　　面前这个男人，是爱人，也是敌人。

　　喻文州下意识地挥杖反击，紫光乍现，伴随着血肉炸裂迸溅的声音，不大，却震得喻文州耳膜生疼。

　　王杰希没有躲开，也不打算躲开——尽管他能那么做。他硬生生受下了这击，彻骨的疼痛使他几乎无法站立，只得半倚靠着喻文州。暗色的污渍在深蓝的斗篷上蔓延，唇齿间溢出的血滴落在喻文州暗色的长袍上。

　　在喻文州带着迟疑和震惊的目光中，王杰希强撑起身体，搭在喻文州后颈上的手臂使力将人拉下二三分。

　　而后，王杰希冰凉的唇贴上了索克萨尔的唇。

　　那是个简简单单的吻，夹杂着硝烟与死亡的味道，转瞬即逝，在滔天的喊杀声与兵刃碰撞声之间显得那么不合时宜。新鲜的血腥气弥漫在二人唇齿间，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过近，喻文州能清晰地看见，王杰希眼中的光芒在一点一点地湮灭。

　　王杰希薄唇微张，艰难地对着喻文州逐字逐句地吐出无声的话语。喻文州正揣测着王杰希话中的意思，却见他松开了手，踉踉跄跄地退至城墙边上往后倒去。

　　喻文州反应过人，当即伸手就要去拉他，但只抓住了一片染血的深蓝布料。而后它从他手里滑脱，随着星辰一同陨落于城墙下大片锋刃的冷光之中。

　　喻文州愣了一下，忽地读懂了王杰希临走前的那句唇语。

　　他是说，再见了。

　　喻文州愣了片刻，缓缓俯首，在沾了血的指尖上落下一吻。阖眸将眼中清晰得真实的痛感掩去。

　　

　　远处天边已近破晓，最后一颗星子悄无声息地匿于云层之后。

　　黎明如约而至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离那场触目惊心的战斗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。

　　喻文州目睹着两座城池从崛起，再到陨落。目睹着它们自诞生到一片废墟，再到废墟之上重又建造起新的城池。

　　他离开了这儿，一路向东。

　　一头雪发被他剪去了大半，短至耳后的软发被他化作了墨色，像是冰雪消融后露出的黝黑岩石。他以这副打扮混在东方的术士中间，竟也不显得突兀。

　　东方有个关于轮回的传说，喻文州本是不相信的，他只计划在此逗留两三个月，而后继续启程出发。

　　直到那日，他比往日早了些醒来，迈出门时恰好看见一个似乎是过路的行人，背对他伫立。

　　他似乎是听见了身后喻文州的响动，微微转过身来。

　　“抱歉，打扰到您了吗。”少年的棕发在夜风吹拂下徐徐飘动，他朝喻文州做了个抱歉的手势，“我只是想在这里歇息一下，如果您不介意，过一会儿我再离开。”

　　喻文州看见他的那一刹那，本已沉寂许久的血液忽地沸腾起来，烫得他几乎就要落下泪来。他花了些时间将汹涌的失控情绪压下，才朝少年点点头。

　　那棕发的少年眉宇间尚还稚嫩，却与记忆中的王杰希一般无二，一双灰眼睛里仿佛蕴藏着满天星辰。

　　他转过来的刹那，地平线上蓦然露出一丝曙光，刹那间撕裂了黑暗。

　　正是天光乍破之时。